岁月忽往来,又复九月九。
每每到了重阳节,也正迎来秋高气爽的好天气。虽然没有小长假可以去登高眺远,但这个时节的螃蟹却膏厚油黄,比中秋来得更为肥美而无不及。
论起吃螃蟹,又被誉为一部美食大观的《红楼梦》自然当仁不让。《红楼》中有多个片段都写到了食蟹的场景,其中第三十八回“林潇湘魁夺菊花诗,薛蘅芜讽和螃蟹咏”更是描绘出人间百态,吃出一种艺术境界。
螃蟹之鲜,当属清蒸。但螃蟹稍冷即腥,最好是即食即拿,擂姜蘸醋,可谓上人之味。王熙凤在安排蟹宴时也对下人吩咐:“螃蟹不可多拿来,仍旧放在蒸笼里,拿十个来吃了再拿。”
“酒未涤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薛宝钗·螃蟹咏
螃蟹性寒凉,吃食当配姜与煮滚的黄酒,以温热相调。
食蟹分文武,所谓的“武吃”吃的是快意,“文吃”吃的是工具。难怪薛姨妈道,“我自己掰着吃香甜,不用人让。”但到了凤姐手上,锤、镦、钳、铲、匙、叉、刮、针,一件件小工具用得行如流水一般,甚是麻利。敲剥好的蟹黄蟹肉自是头一番送与老太太,再次宝玉。
这些小巧玲珑、光泽精致的银质餐具,苏沪杭称之为“蟹八件”,分别为腰圆锤、小方桌、镊子、长柄斧、调羹、长柄叉、刮片和针。
据记载,明代最初发明食蟹餐具的人,名叫漕书,为了减少麻烦,他便创造了锤、刀、钳三件工具来对付蟹之硬壳,后来逐渐发展到八件,鼎盛时期竟然多达六十四件。
在材料上,金虽贵重却质软,铜则容易污染食品,因此考究人家的“蟹八件”多由白银打造而成。
垫、敲、劈、叉、剪、夹、剔、盛,再淋上一点姜醋。一件螃蟹吃得干干净净,附庸风雅。
螃蟹是吃足了,但尽管用了那蟹八件而不至于吃相狼狈,手上免不了还是沾染了些许腥气。心思伶俐的凤姐当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提前就叫人预备下了“用了菊花叶儿和桂花蕊子熏的绿豆面子”。
这花香清溢的绿豆面,即为古代“澡豆”的一种。用之可使肌肤光洁如玉,身体润泽芳香。
澡豆中最主要成分为豌豆粉,富含皂角苷,去污力强又细滑养肤,始风靡于魏晋南北朝的上流社会。《齐民要术•杂说》中曾记载“旧丝帛若以灰汁洗,色黄而质脆,若捣豆为汁,可洁白柔韧,胜皂荚远矣”。
丝绸之路开辟之后,产自南亚、西域等地的檀香、龙脑、乳香、鸡舌香等珍贵香料被制香匠研至粉末与豆面混合,制成了洁净彻底、肌肤留香的澡豆,一时间贵族洗手、净脸、沐发、浴身皆用之以为美。澡豆的风行在唐代达到鼎盛,至宋代时则已非常普及。
唐名医孙思邈在《千金方》中记载“面脂手膏,衣香澡豆,士人贵胜,皆是所要”。其中一款御用配方,则用到了丁香、沉香、青木香、麝香等珍贵香料,再辅以桃花、蜀水花、旋覆花等十余种香花,一起捣碎研磨,最后加入珍珠粉、玉屑后与豆粉混合,可谓真正的“一方千金”。
食而不“咏”,仅能算是饕餮之客。众姐妹们饮酒、食蟹,宴散后才迎来了当日主题——赛诗。重阳日,秋风微凉,菊花正浓。大观园里端坐的端坐,行吟的行吟,更有黛玉半倚廊檐,赢得此回诗魁。
含于蒸笼,蘸以姜醋;佐之黄酒,食配八件;净用蕊面,咏会重菊。看来古人举办一场蟹宴真真是一场风雅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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