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空与大海的蓝色,
晚霞与血液的红色,
太阳与金子的黄色,
薰衣草和雾霭的紫色
这些自然界中绚丽无匹的颜色,
是谁将它们撷取,
点染于画布?
这是调色盘中隐藏的秘密。
白 色
“想要找到你认为美好的颜色,首先要准备好纯净的白色底子。”
——莱奥纳多·达·芬奇
白色,是最纯净之色,它不吸收任何光线,它是画面中最恰当最诚实底色。它能勾勒出眼睛、水面和器物上的一切闪闪波光。它也能留出最引人遐想的一片空白。白色是最纯粹也是最复杂的颜色。
(惠斯勒的名画《白衣少女》)
(王冕《墨梅图》上的留白耐人玩味)
(莫奈 《日出》,用白色表现水面波光)
天然的白色颜料可以从多种物质中提取,比如白垩、石灰、或者石英,但是画家们调色盘中最重要的白色却是——铅白。它最纯白无瑕,也最残酷致命,铅白的毒性来自于有毒金属——铅
早在公元前四世纪,希腊人就开始制作铅白了,工人们将铅浸泡在酸里,让酸与铅发生化学反应生成碳化铅沉淀,再将这些沉淀物打成粉晒干。直到今天,在铅白的小规模生产中,人们仍然沿用这种制作工艺。铅白是一种厚重不透明的白色,上色效果出色,深受画家们的青睐。
而早在罗马时代就有了铅白中毒的记录,被这种颜料毒害的不仅有画家还有爱美的女性。古罗马的贵族女性们为了美将铅白涂抹在脸上。日本的艺伎曾经也是用铅粉来妆点自己的肌肤。直到19世纪,维多利亚时代的淑女们仍然在铅中毒的阴影中追求着极致白皙的肤色。皮肤溃烂、呕吐、牙齿损坏、血管发青、中毒身亡,这些全都不能阻挡狂热的爱美之心。
(维多利亚时代,苍白的肤色是美的象征)
铅白,是白色最初的故事,人们还尝试用贝壳、珍珠、骨粉来制作白色。炼金术师、药剂师与化学家们还发明了锌白、弗莱芒白等等。白色是所有色彩的底色,有了它其他的颜色才愈加绚丽。
红 色
“风生鸭绿纹如织,露染猩红色未乾。”
——陆游
红色,就像一个美丽又恐怖的悖论。它象征暴风雨般浓烈的情感,它是爱、是恨、是勇气、、是希望、是生命的活力与激荡。同时它也以鲜血和牺牲预示着死亡的来临。而这样浓烈的色彩注定有不平凡的故事。
(马蒂斯 《红色的和谐》)
(马蒂斯 《红色大画室》)
(马蒂斯 《红色餐桌》)
野兽派色彩大师马蒂斯所钟爱的猩红色来自于一种昆虫,它有个美丽的名字叫胭脂虫。胭脂虫寄生在仙人掌的叶子上,它的血液中就藏着这种艳丽深沉又浓厚的红色。这种天然的珍贵色素不仅用于绘画,也用于制作化妆品,口红、腮红、眼影中都有这种成分。
(胭脂虫寄生在仙人掌中,胭脂虫庄园中种满仙人掌)
胭脂红虽然鲜艳夺目,却不容易保存。为了让这种红色保持的更长久,古代的中美洲人在胭脂红中加入明矾,明矾超强的收敛性能牢牢锁住颜色。现在的温莎牛顿公司在制作胭脂红时也依然采用这种工艺。
(用于锁色的明矾)
这样夺目的红色是怎样席卷世界的呢?当哥伦布第一次看到美洲大陆时,这个新世界就吸引了无数的欧洲殖民者们。他们在这里发现了黄金、白银和珍贵的胭脂红。西班牙殖民者在墨西哥建起了种植园,垄断了胭脂虫贸易,就连在海上运载这些颜料的船都被称为——胭脂红舰队。
(殖民者追随哥伦布踏上美洲大陆)
然而西班牙人终究无法独守胭脂红的秘密,1777年,探险家家蒂里·德·梅农维拉从墨西哥的种植园中窃取了这个秘密,从此以后胭脂虫也了来到了欧洲大陆。这些小小的昆虫让全欧洲的艺术家和染料商们欣喜若狂。
蒂里·德·梅农维拉(1739 –1780))出身于发过一个律师世家,但他本人对昆虫及其感兴趣,在遵照父亲的嘱咐读完法律学位后,他就立刻跑到巴黎学习昆虫学。1777年这个年轻人以植物学家和医生的身份来到墨西哥,然后他将南美洲的许多植物和胭脂虫一起带回了法国。他还在法国种植胭脂虫庄园,使得法国的胭脂虫产业也发展起来。
(蒂里·德·梅农维拉当时在墨西哥使用的汇票)
当蒂里·德·梅农维拉野心勃勃的想用窃取的胭脂虫制造颜料,然后卖到中国时,他还不知道在一百多年前中国就已经开始从南美洲进口胭脂红了。在中国,红色除了胭脂红,还有茜草中提取的茜红,氧化铁中的赭红,和天然的朱砂红,而且朱砂红几乎永远不会褪色。
(唐代阎立本的《步辇图》,画上的红色鲜艳如初)
黄 色
“有些画家将太阳弱化成一个黄斑,但另一些充满艺术感且富有才智的画家,能将黄色斑点升华成太阳。”
——帕勃罗·毕加索
黄色是金子和稻穗的颜色,是属于中国皇帝的尊贵颜色。它是如此明快亮丽,仿佛能与世上一切美好的事物联系起来。但这样美丽的黄色,却有一个有味道的故事!
一切都要从芒果树说起,印度的母牛吃了大量的芒果树叶后产生特殊的尿液,这种尿液蒸发后会形成一种美丽明亮的黄色,这种黄色又被成为印度黄。为了生产这种稳定而美丽的黄色,奶牛必须不停地吃芒果树叶,但芒果树叶对母牛是有害的。出于人道主义,1908这种印度黄被禁止生产了。
(印度宗教壁画中的黄色 )
比起印度黄,藤黄的颜色虽然不那么明亮,但气味却要好闻得多。藤黄的颜色来自一种叫藤黄树的树木,这树木主要产于东南亚,而藤黄颜料就是藤黄树分泌的树脂。采集藤黄时,人们要在藤黄树树干上砍一个口子,然后再放上一根竹管收集树木分泌的汁液,而且要等到第二年才能采集藤黄。藤黄色很早就出现在了中国和日本的古代绘画中。
(宋人画枇杷山鸟图,几百年后依然能看到画中的藤黄色)
(古代日本画家狩野永德的《唐狮子屏风》)
蓝 色
“我想在哪里用蓝色,就在哪里用。”
——提香
蓝色是天空与海洋的颜色,也是意大利伟大画家乔托心目中天堂的颜色。乔托最著名的作品之一就是斯科洛文尼教堂的壁画, 壁画两侧描绘了圣母玛利亚和耶稣的生活,而屋顶则是梦幻般的蓝色天空和金色的群星。
意大利画家提香也对这种浓郁的蓝色情有独钟。当时的绘画中蓝色是圣母的专用色,而提香却不顾非议,在画面中其他地方大量的使用蓝色。他说:“我想在哪里用蓝色,就在哪里用。”
(提香的不朽名作《神巴克斯与阿里阿德涅》,画面左上方的天空湛蓝无比)
这种被提香所钟爱的蓝色叫做群青,它来自一种珍贵的矿石——青金石。最好的青金石主要产自阿富汗,价格也十分昂贵。想要得到美丽的群青色,不仅需要价值高昂的宝石做原料,还要经过复杂的工序。先把青金石研磨成粉,再加入树脂、腊等等搓揉成团,最后还要用碱液分离颜色。文艺复兴时期,欧洲的画家们甚至会因为群青色而负债累累。
除了青金石以外石青石也能制成蓝色,这种颜色叫做石青。石青在我们的国画中是一大色系,在制作过程中根据提取的顺序和浓度分为头青、二青和三青。
(明代张宏 《青绿山水图》)
1704年,普鲁士人迪斯巴赫发明了普鲁士蓝。葛饰北斋名画《神奈川冲浪里》就使用了这种普鲁士蓝。、
如果说有一种颜色能象征永恒,那一定是蓝色。
紫 色
“紫色是用罗马权杖和斧头劈出来的颜色。它所染上的每一件衣服,都沾上了胜利的金色荣光。”
——盖乌斯·普林尼·塞孔都斯
埃及女王克莱奥佩特拉的宝船扬起紫色风帆,凯撒大帝建起紫色的宫殿,罗马和拜占庭的皇帝们都出生在紫色的房间。紫色,曾经象征着无上的权利,也唯有“提尔紫”才能衬托皇帝的凛凛威严。
“提尔紫”如此昂贵和稀少,古罗马的人们为了得到这种紫色几乎让一种海螺濒临灭绝。这种海螺叫做染料骨螺,这种骨螺产自古代腓尼基城(现黎巴嫩最南端港口),紫色也从这里漂洋过海去往罗马和欧洲各国。而每做一件长袍几乎要用掉一万只染料骨螺,可以说美丽的“提尔紫”下面堆满了骨螺的尸体。所以,这种昂贵的紫色当时只能供皇室和贵族使用,与平民无缘。
(产自地中海的染色骨螺)
1856年,一个年轻人无意中掀起了一场关于紫色的革命。当时,18岁的威廉·亨利·珀金就读于英国伦敦皇家化学学院,他想找出疟疾药奎宁的人造替代品,让这种药变得更廉价。在一次试验结束后,他无意中发现玻璃试管中留下的沉淀物,它们呈现出一种极为美丽的紫红色。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种人工合成染料。
(威廉·亨利·珀金)
(一瓶“珀金紫”)
珀金为现代染料工业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他制造紫色的关键物质是煤焦油,经过科学家们研究,煤焦油能够制造数十种颜色,珀金还创办了世界上第一个合成染料企业——珀金父子公司,一场关于颜料的革命从此开始。
全球权威色彩机构Pantone发布的2018年度色彩就是Ultra Violet(紫外光色),曾经如此昂贵的紫色,如今已经走进了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紫色,它有辉煌的过去,同时也开启了新的时代!
(莫奈 《紫色鸢尾》)
原来一盒颜料中有这么多的故事和历史,缤纷的色彩是大自然的馈赠,而多彩的颜料是人类智慧的结晶。现代染料工业让颜料可以走近每个人,而古老的秘密与传统也仍然在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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